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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印嘴角微抽,悻悻缩回身,嘀咕一句,“能打个折吗?”
“好啊。”
对方莫名爽快,倒令他措手不及。
“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。”
原是沾了开张的光,脑子里自动摒弃“天下无免费午餐”,笑嘻嘻的凑上前,要将自己的生辰八字送上。
“不必。”
倪商从抽屉里摸出龟壳,耳朵贴近,传出硬币碰撞的清脆,她难得一笑,当场摇了起来。
“向我提问。”
许印还沉浸在摇龟壳的节奏中,忽然听她开口,才醒过神,急忙回应,“我就想问问,我和我喜欢的女孩有可能在一起吗!”
倪商没回话,而是加快了龟壳速度,硬币隔着壳在手心里转动,然后脱离龟壳,掷抛桌面,竟有三枚。
女人每抛一次,便会提笔在纸上写上几笔,重复六次后,面对占卜出的卦象,她不禁沉默。
许印观摩着神色,斟酌开口,“姑娘,怎么说,我和她......”
他咽了口唾沫,“有机会吗?”
啪的一声,笔叩在了纸上,倪商坐得端正,“放弃吧。”
“啊?”
“你的心上人心有所属,很难改变,而且......”
倪商不禁皱眉,引起许印好奇,于是追问,“而且什么啊?”
“对方实非善类。”
男人一听,反倒笑着夸赞,“姑娘,你说的还真准!”
他来了兴致,随口道:“要不你再帮我算算?”
倪商将硬币放入龟壳,面容平静,“这回可没折扣。”
许印十分开怀,下意识要抓倪商的手,倪商抓起扇子敲打,才令他清醒。
男人挠头,嘴上说着见谅,两手相搓,声音低了几度,“姑娘,你能用这龟壳找人吗?”
“你要找谁?”
“我俩亲戚跑来投奔我,结果失踪了。”
倪商睨他一眼,要将龟壳收回抽屉,“那你该去找警察,报警立案。”
许印连忙抓住龟壳,眸光闪烁,“不能找警察!”
他张望四处,见无人在意,才轻声说起,“我那俩亲戚有案底。”
“那我更不能帮了。”倪商目光落在男人手上,神色变冷,“放开。”
许印受到威慑,下意识松手,于是改变主意,想以钱动人。
“我给你三倍价格,你帮我找人,好不好?”
哐当一声,硬币飞至空中,又快速落回龟壳。
“早这样,多好。”
“......”
龟壳摇到中途,许印忽然反应过来,脱口打断,“等等!我还没提问呢!”
不用猜就知道他要找薛周,倪商冲他笑笑,随即道:“那你现在说也不迟啊。”
许印半信半疑,倪商借机提醒,“还有一次这轮就过了,重摇得加钱。”
男人满脸黑线,不做冤大头,立马将问题问出,“我想知道我要找的那两个人现在在哪?”
声落币停,还是与之前一样的步骤,倪商一气呵成。
“东南位。”
“然后呢?”
倪商将硬币一抛,“这是另外的价钱。”
“你这是黑店啊!”许印忽而站起,“我要向城管举报你!”
“坐好。”倪商冲他扬起下巴。
许印以为威吓得逞,乘胜追击,自信坐下,要和她好好说道。
“你还没给钱呢。”
果农嫌天热,剥起自家果子,余光瞥见面色苍白的男人,不由道:“小伙子,天这么热,你脸色瞧着可不好,再买点水果吧,补补肾气。”
许印原地抱头,指甲抓脸,义愤填膺,“我恨死你们这些无良商家了!”
他声音一传十,十传百,正在Atm查看银行卡余额的周濯清闻声一顿。
“师哥,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?”
半天没等来薛让回应,周濯清不禁皱眉,取卡回眸,见男人正趴在玻璃门上,两眼直直盯着外边,似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出现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好美......”
薛让眼神迷离,整颗心都要飞出。
周濯清顺眼望去,街对面是一个广场,此刻正聚集着不少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。
“这是...漫展?”
他正疑惑,对面已经接二连三发出巨大尖叫,偶有警车路过,特意维持秩序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!是阿曼达!”
其余路人包括coser,视线全部锁定广场中心突然出现的人,如蜜蜂见花,前仆后继,里三层外三层,将广场出入口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这也太夸张了吧。”周濯清说,“不知道的还以为明星来了。”
“师哥,这个阿曼达是谁啊?”
薛让吃惊地看了他一眼,随即目露怜悯,“也难怪你不知道,毕竟你整日泡在实验室,和那些没有温度的器皿呆在一起,不懂外面世界的花花绿绿,也实属正常。”
“薛让,你怎么阴阳怪气的?”
周濯清眨眼,瞧着外面乌泱泱的人头,再度提问,“这个阿曼达就代表了所谓的花花绿绿?”
“非也,阿曼达只是物质构成的一部分。”
“但她在二次元这个圈子,却是堪比顶流的存在。”
“她是网红?”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薛让回头,对窗外美景恋恋不舍。
“都说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,可阿曼达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对角色的把控十分精准,扮演过的每个角色都堪比本尊!”
“哦不对!简直是本尊从动漫里走了出来!”
警察已经就绪,站成人墙,以身阻拦着狂热粉丝,总算从密不透风的人堆里隔出一条道。
周濯清顺势望去,那人从头到脚被白色裹挟,假发像吸足了氧气,并不服帖,银色花纹沿衣领缠绕腰间,轻松扎进裤腰,松弛自然,浑身萦绕着中性之美。
他忽然明白这些人疯狂崇拜的点,毕竟能将帅和美同时做到的人,少之又少。
视线移至五官,浓厚妆造下也掩饰不了倾城之态,周濯清刚要招呼薛让离开,广场上的人却忽然抬眼,正对男人。
周濯清心中一凛,薛让却捂着心房,开始嚷嚷,“小清清!阿曼达刚刚是不是看我了?!”
“咱们与她可隔了一条街。”
周濯清再看,阿曼达已经笑着与粉丝聊天了。
方才的对视大概是无意一瞥,他没放在心上,见薛让沉浸在幻想中,果断拿现实激他。
“师哥,咱俩的卡还没解冻。”
正萌生粉红泡泡的薛让嘴角一僵,缓慢回头,“你就不能让我带着美好心情继续生活吗?!”
“快走吧。”周濯清堵着耳朵,不想听他叫唤,“还得找今晚住处呢。”
想到昨晚惨状,薛让搓了搓胳膊,“我可不想再睡桥洞了,晚上风吹,连个遮挡物都没有,冻死我了!”
即使隔着马路,薛让也对广场上的“靓丽风景”难以割舍,走一步回头三次,一心二用的下场就是撞上了路人。
“抱歉!你没事吧?”他上前搀扶,被撞女孩却匆忙站起,狠狠瞪向薛让,随后跑往人群。
薛让正疑惑,周濯清抬手揪起他耳朵,痛得男人倒吸冷气。
“好色误事啊,师哥。”
广场一边,麻雀在草坪上蹦跶,长椅上,一男人翘着腿,拿起报纸,享受天然日光浴。
脚步声逼近,裙角先一步映入,女孩小脸通红,气喘吁吁,伸手将报纸掀开,瞧见背后浓颜,不禁雀跃。
“张先生!真的是你啊!”
鬼章瞥过褶皱的报纸,转头朝她打了招呼,“好久不见,我的女孩。”
心跳渐快,女孩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,她见鬼章要走,急忙开口,“张先生!上次我投给您的钱......”
鬼章脚步一顿,女孩连忙低头,不甚惭愧,“那笔钱有对贵公司做出贡献吗!”
一只手贴近额头,女孩心中窃喜,对上男人目光,含情脉脉。
“当然。”
女孩揉捏双手,拉住鬼章衣摆,左右摇晃,“张先生,我...可以和您共进午餐吗!”
话到嘴边,余光留意到警车靠近,鬼章笑着拒绝,“抱歉,我的女孩,恐怕我......”
其中一名警察盯他许久,正缓缓摸出警棍靠近,鬼章收起先前温柔,立即转身要走。
“张先生!”
女孩伸手,不巧触及后腰,伤口痛迫使鬼章弯腰,只见他汗水直流,表情极其痛苦。
“让一下让一下!”有人推着轮椅,快速赶到男人身边。
女孩眼睁睁看着男人被突如其来的轮椅推走,正杵在原地,不知所措,肩膀被人拍了拍,她回头,见是警察。
“小妹妹,刚刚跟你说话的男人,认识吗?”
“张先生?”谈及对方,女孩眼中再度迸发激情。
“此人涉嫌多方诈骗,现已列入警方重点调查人员,还请跟我们回去一趟,做个笔录。”
“不可能!张先生怎么会诈骗!”女孩奋力反驳。
只是她前一秒还振振有词,后一秒又陷入诡异的娇羞。
“他确实是诈骗犯。”她一手抚上胸膛,“他骗走了我的心。”
警察相顾无言,从彼此脸上领悟到世上最多是神经。
无人问津的小路,垃圾没人管,四处丢弃,轮椅瘫地上,轮子转不停,鬼章伸着懒腰,冲身后人道了一句多谢。
哐当,一瓶子迎面甩来,鬼章身躯一震,迈了一大步,才避开突如其来的远程攻击。
“付苏!你打我做什么!”
“我不打你你就不懂低调俩字咋写!”付苏叉着腰,气急败坏,“广场上那么多警察,你身上还带着伤,跑那儿去干什么?嫌自己活得不够久?嗯?”
“稍安勿躁。”鬼章说,“我在立人设。”
“什么人设?”
“一名接受过英国教育的优雅绅士。”
“......”
付苏无言,捏着山根,表示不想和智障说话。
鬼章吹着小曲,深感无谓,微风吹来,恶臭阵阵,他不免皱眉,“咱不能换个地方吗?非要搁垃圾堆站着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cos垃圾呢。”
“骂自己就不要带上我了。”付苏冷哼一声,路过轮椅时还不忘踢一脚。
“别浪费资源啊。”鬼章笑着将轮椅扶正,“说不定下次我还能立一个身残志坚的文艺青年形象呢。”
“志坚就算了。”付苏扫过他一眼,“身残你也确实搭上边了。”
两人前后走出小路,面前栽着排巨树,不少人聚在底下乘凉,时不时冒出三两句笑话,也不知是谁牵头,话题开始往喻科身上扯。
“你们说喻科会发布什么爆炸性新闻?”
“我觉得十有八九和《山海风神录》有关。”
有人低着嗓,生怕引人瞩目,“听说这回死了很多玩家。”
“你听谁说的?”
“邻居家的小孩没了,昨晚偷偷办的丧!”
“为什么要偷偷办?”
“白天殡仪馆居委会人都挤满了,办葬申请根本批不过来。”那人瞄过左右,继而道:“最惨的是连尸体都没见着!”
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这怎么能判定人死了?”听者头皮发麻,热意也消退不少。
“好办啊,你去《山海封神录》的界外论坛看看,不少网民在里面发帖找人,别人不清楚,同在游戏里的玩家还能不清楚吗?”
那人依言照做,打开手机,顺利找到游戏论坛,一点开,满屏的黑白震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各种悼念帖,寻人帖,抨击帖足足霸占论坛百余页。
置顶那条是一小时前刚发布的玩家死亡名单,由喻科官方账号发出,底下谩骂声一片,无一不指责喻科草菅人命,希望国家出面,下架《山海封神录》。
“喻科不会倒闭吧?”付苏忽而道。
“我看未必。”鬼章笑着要走,视线越过对面乘凉树,落在正摇龟壳的女人身上,不由一愣。
“看什么呢?”
“你又要立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设?”
“我可警告你,你现在的身体状况......”
她话说到一半,鬼章已经先行,只是刚迈步,有车逼近,从路中间飞驰而过。
等车离开,树下已没影,鬼章转身,朝着车子离开方向,默默竖起中指。
与此同时,一路畅行的车轮忽然爆胎,司机垂着头,不敢看反视镜中那人的眼色。
喻心舟脸色沉静如水,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叫人换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