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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雾缭绕,山峦朦胧,偶有飞鸟,衔起新枝,从众人头顶掠过。
玩家围圈坐下,像在进行某种古老神秘的仪式。
韦西杰声情并茂,讲到惊心动魄处还故意吊人胃口,惹得数双眼睛巴巴落他身上。
“然后呢?”姜好好脱口追问,“你们被白曼罗发现,她当真没有派人追杀?”
“嗯,她只是撵走了我们,没有赶尽杀绝。”
韦西杰叹气,“反倒是离开帕珀拉时,暮那舍的人追了上来。”
“东皇钟响,十二生肖复活,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?”倪商忽然问。
“我们在外围。”韦西杰说,“羊生肖的力量只能打个辅助,所以我们公会从赛季初就秉持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原则。”
他话里带着庆幸,“还好我们没进场,否则暮那舍继承蛇生肖力量,矛头就会第一时间瞄准我们。”
“可他还是派人在一路追杀你们。”姜好好提醒道。
男人笑笑,苦中作乐,“苟延残喘也比当场毙命好啊。”
所属羊生肖的玩家们状态低靡,个个垂头丧气,薛让为缓解气氛,举手提问。
“我有一个问题。”他环视一周,见众人脸上出现好奇,心满意足。
“既然追杀你们的是暮那舍,为什么一开始你要推到白曼罗身上?”
此问一抛,并未达到预想效果,反倒令韦西杰陷入沉默。
“因为他们害怕。”替他回答的是倪商。
“害怕我们会和暮那舍一样,在得知他们身为羊生肖继承者后,就肆意残杀。”
当现实摆上席面,再没人发话,这道关于人心的命题,自古无解。
薛让扯动嘴角,拍打起韦西杰的肩膀,“可你们还是救了我们啊,说明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。”
哦?不是你哭着求我们会长出手相救么?”赵艾喜毫不客气拆台,引得薛让尴尬。
韦西杰眼角微弯,转移话题,将话头递给对面的秦尧。
“秦尧,你们接下来作何打算?”
“自然是找到最后一块键盘。”秦尧回答。
“可我们不知道最后一块键盘在哪儿啊。”李蔚插话,捧手哈着气,“而且天快黑了。”
经少年一提醒,众人纷纷仰头,这才留意到黄昏落幕,月色袭来,危险将近。
周濯清点开面板,目光揪着“东皇钟”一词筛选,最终定格在倪商触发主线任务时的信息共享。
“东皇钟遗失的键盘或许与帕珀拉境内发生的古怪有关......”
“太阳之殇,天上出现十个太阳。”
“奇怪的恐猫王,恐猫王会说话。”
“索尔村的人影,死尸复活。”
......
其余玩家不禁停止议论,视线转至男人身上,渴望谋求一个答案。
周濯清却是不说了,眉头皱得紧,犹如远方的山脊,凹凸不平。
“周莲,还有个任务,你没说。”倪商毫不避讳,直言道:“噩梦钟声。”
“这不是我们在祀场触发的任务吗?”薛让调出面板,两眼匆匆扫过。
“我们触发了任务,系统却没有显示完成,说明这项任务还有待更新,就和你的隐藏任务【残忍的祭礼】一样。”
倪商边说边看向周濯清,“你应该想到了吧。”
“你俩说什么加密语呢?”薛让左瞧右望,见周濯清半天不吱声,干脆将人揽过,挠起嘎吱窝,开始逼问。
“师哥,你别闹。”周濯清推开他,并未释怀。
姜好好偏头,开口询问女人,“倪商姐,你们是不是知道最后一块键盘在哪儿了?”
她抬头,眼中藏不住疑惑,“难道和【噩梦钟声】这个任务有关?”
倪商抱起肘臂,反问道:“好好,在你看来,帕珀拉族最怪异的事是什么?”
“还能是什么,当然是十二生肖咯......”姜好好话到一半,突然卡壳,随即两眼放光,直直盯着女人,神色激动。
“倪商姐!最后一块键盘在祀场!对不对!”
“目前只是猜测,具体如何,还要深入祀场,用其余三块键盘确认一下。”
这时,山腰下树身动荡,惊飞一众鸟雀,倪商噤声,眼神示意其余玩家不要轻举妄动,然后悄悄摸出黄金杵,屏气凝神,蓄势待发。
脚步声渐急,愈发接近,韦西杰当即整肃队伍,打起手势,指挥会员藏匿灌木丛内。
赵艾喜灵活自如,借最近的树,猛然一跳,便攀上树枝,栖息在高处。
“还羊呢?这分明是猴。”薛让翻起白眼,不忘吐槽。
远处,一排金色巨轮冲破林子,截住来人去路,苏名易捂着伤口,想要从女人怀中挣出。
“儿子,别动!”苏红扣着男人肩,警惕应付着面前的巨轮。
“妈,你别管我,我自有......”
话没说完,金色巨轮已经飞至眼前,苏红转动枪柄,果断开枪,子弹射穿巨轮却没致碎,连同强火一同攻来。
“这些狗崽子!”苏红骂骂咧咧,不顾苏名易反抗,将他推开老远。
“你走吧,记得给你妹妹报仇。”
苏名易要接近,苏红却是将枪对准他,“你再不走,我就开枪了。”
“妈!”
男人口干舌燥,又因失血头晕脑胀,他并起两指,努力降低山中温度,想要聚集雾气,分散追捕者注意。
不料群马踏破平地,组成一支不可攻破的战队,一窝蜂地冲向男人。
苏红恨铁不成钢,调动手枪,对着马群幻影连开数下,无奈对面声势浩大,十多名玩家联合施法,飞沙走石,地动山摇,两人受困,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巨轮飞火碾碎。
这时,一个似饼的东西从天而降,落在两人面前,饼子未经炙烤,混夹着泥土气息,苏名易一愣,紧接着就见一个长有独角的家伙窜到跟前,座上的女人容貌姣好,叫人一眼难忘。
“上来。”她说。
苏红反应快,推着苏名易往独角家伙身上爬,等他俩坐稳,倪商才凑到兕耳边,轻声道:“穿过这片火,草饼就熟了。”
兕精神抖擞,身子一弓,跟弹簧一样灵活,载着背上的人成功躲避飞轮,穿越火海,最后还不忘对群马幻影落下嘲讽。
草饼经火烤过,香气扑鼻,兕囫囵吞下,转头向倪商献媚,以表再续愿景。
“将那些人赶下山,今天草饼不限量。”
有她这话,兕就和打过鸡血似的返回,追捕者面对突然出现的兕,害怕被它的犄角戳中,吓得方寸大乱,全然忘记付苏的嘱托,连滚带爬的逃离山顶。
“小姑娘,谢谢你。”苏红开口,“要不是你,恐怕今天我和我儿子难逃一死。”
一句话言明两者关系,倪商好奇心作祟,多瞧了女人一眼。
苏红年近中年,大概是保养得体,本人显年轻不少,相比儿子,五官不深,当得起贤妻良母之名。
不过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令倪商格外在意。
都说人老瞳孔不再清明,可苏红的眼睛,连眼白都不见亮,像蒙了尘的玻璃。
李蔚却是震惊,盯着苏红,半天说不出话来,察觉到对方视线,才错开目光,说了句抱歉。
“这没什么好掩饰的。”苏红笑笑,“反正都死过一次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倪商听她自贬,不由皱眉。
“倪商,接受过生命重塑权的玩家会在游戏里重生,只是他们的眼睛会变灰,没有情绪,和无机质的机器大差不差。”
李蔚虽解释得轻,但依然能传进众人耳里。
苏红无关痛痒,转身查看起苏名易的伤,大片鲜红顺伤口流出,很快浸透男人外衫。
“小姑娘!可否救人救到底!”苏红语调急速,“就当我们母子欠你人情,你放心,不会让你吃亏的!”
倪商不急着应,而是反问道:“不死鬼魇的人为什么会追杀你们?”
苏红神色犹豫,女人了然,随即开口,“告诉我原因,我就救他。”
苏红话到嘴边,却被苏名易抢先,男人扯动嘴角,笑容破碎。
“不过惩恶扬善,一时失手。”
“你要杀谁?”
“不死鬼魇的会长,鬼章。”
一旁的秦尧闻言,认真打量起苏名易。
男人黑衣黑裤,恨不得将自己塞入夜色,几撮垂至下颌的头发,和春江边的柳丝极像。
“放着赛季任务不做,去刺杀一个顶级公会的会长,就这么想不开?”倪商走到他身边,弯腰蹲下,“你没说实话。”
“我说的就是实话,信不信在你。”苏名易嘴角淌血,加上肤白,晃眼如抛光后的鸡血玉。
倪商伸手,触及男人刀伤,对方下意识要躲,却听她开口,“你这伤是鬼章干的?”
“技不如人,没什么可说的。”
“你与鬼章交锋,他......”
忽然之间,红色从天而降,谈话就此中断,倪商抬头,入眼即是系统刚刚奖励的建木果。
“这果子能回血,你快服下吧。”周濯清说。
建木果硕大红润,引人流连,苏名易喉头滚动,接过他递来的果子,一口咬下。
“周莲,这是小组奖励,还未分配。”
言下之意是在提醒他此举不妥。
周濯清先是没应,沉默片刻后,才道:“倪商,我不明白,为什么你宁愿让张诡待队里,也不愿救被不死鬼魇追杀的玩家?”
“这是两码事。”倪商说。
对方淡然处之的态度戳中了深埋心中的某根弦,周濯清语气一沉,脱口道:“怎么会是两码事?张诡明明就是鬼......”
薛让反应迅速,捂住他的嘴,向众人解释,“我师弟有点轴,你们别介意!”
“薛言上,让他说。”
薛让双目含笑,动作幅度变小,“那你们好好说,别吵哈。”
他松手的瞬间,周濯清久憋心中的话,尽数吐出。
“他隐姓埋名,乔装打扮,放着顶尖公会不待,手底下人不管,就因为在恐猫洞和我们对上,就非要加入我们阵营,居心叵测不必说,这么大的一个危险放身边,你到底有没有为我们,为自己着想过?!”
姜好好听着不对,扯着沈硅垚袖子,小声道:“我怎么觉得周莲哥的句句质问,更像是在吃醋啊?”
沈硅垚洞察一切,环臂观望,“自信点,他就是在吃醋,还拿我们打掩护。”
两人对视一刻,互相叹息。
“建木果给谁用,谁在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