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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虽然花城只扫了一眼, 但谢怜相信, 他是不会数错的。
他说得低声,除了谢怜以外没人听到,谢怜飞速扫视一圈。
这里所有人都是手牵着手的,到底是在什么时候,多出了一个人?
会不会是师青玄他们数错了?谢怜道:“你们确定是这么多人?没数漏?”
师青玄保证道:“没有!你不是说人数很重要嘛, 所以我一直反复数, 中途走了的也减掉了, 就是一百四十八个。怎么了吗?有什么不对?”
眼下暂时不便明言,贸然暴露只会引起无用的恐慌, 也不能让在场众人相互指认哪个人他们不认识, 毕竟人太多了,他们本来也不全都认识。于是, 谢怜道:“没有, 确认罢了。”
术士们那边就更不可能数错了,都是各家把自己拉来的人数报过后天眼开加起来算的。各人还能不清楚自己门下派来了多少人?
谢怜低声道:“多出来的那个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?他想干什么?”
花城道:“要么是一开始就混进来了, 要么是跟着这批术士一起混进来的。而且,一定是人。”
至少一定不是鬼。组成这个圈子的必须全都是活人, 否则根本无法圈住这些怨灵。
而且,这人似乎暂时不想暴露。因为如果他已经混进了这个圈子, 只要他一个人突然撒手, 出现漏洞,人阵势必全军覆没。但到现在圈子还稳着,说明他一直好好地在扮演着“铁栏”。
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。如果那人觉察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发现,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掉头就跑。也就是说,现在,他们要在不被觉察的情况下找到这个人,并且在不破坏圈子的情况下揪出来。这一点,实在是很难。
不过,谢怜不一会儿就有了办法。他道:“三郎,你的死灵蝶,可以只驱逐追赶、而不杀死这些怨灵吗?我是说,把它们往你指定的方向驱赶?”
花城立即明白他想做什么了,道:“可以。”
既然这个人是主动自己加入的,那么想必,他一定不是简单人物,是完全不惧这些怨灵的。
那么,反过来想,如果花城操纵着死灵蝶们把怨灵往圈外逼,它们定然会被逐得到处乱窜,想钻空子逃出去。几乎每一个凡人都可能成为漏洞,只有一个人不会。
就是主动加入的那个人!
谢怜道:“不过,这个办法很险,也许一不小心会把其他人吓得撒手了,那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。”
花城则道:“放心,在那之前,我会先把怨灵杀死的。”
二人一合计,谢怜忽然提声道:“大家小心!怨灵突然变强了!抓紧不用怕!”
天眼开道:“什么!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强?!”
花城原地不动,死灵蝶们则追逐着乌烟瘴气的怨灵们在圈内疯狂乱蹿,别人看不清楚,那些法师术士却能看出点端倪来。天眼开怒道:“花城……主!你这是想干什么?!”
圈内两人却根本没空理他们,只是凝神观察。果然,在漫天乱窜的黑色气流中,有一个人,那群怨灵根本没有靠近,因此他的前方突兀地空出了一片。
就是他!
谢怜闪步上前,一把抓住那人两手,同时将他左右两人的手接在一起,把这人从这一环上摘了出来!
天眼开等人骚动不止:“怎么回事?!”
花城不客气地道:“没你们的事。”话音未落,已闪身来到谢怜身边,提防那人突然发难。谢怜牢牢制住那人,将他扭转过来。二面相照的一刹那,谢怜生生咽下了原本已经滚到了舌尖的那个“谁”字,睁大了眼睛。
看着那张脸,他喃喃道:“国师,真的是你啊……”
那人也卡住了,半晌,才喃喃道:“太子殿下……”
这张脸,理应十分熟悉,却是万分陌生。他印象中的国师应当是三十岁出头的,还算沉稳,袍子一披架子一扎,颇能唬人。但现在他面前的这人,看上去却只有二十五六岁,比他也大不了几岁。
就算是在铜炉山山怪体内时,听到了这个声音,谢怜后来也不断在想会不会是听错了。甚至君吾告诉他你师父这个人不简单,你千万小心时,他也在想,会不会帝君弄错了。但是,眼前这个人,绝对不会有错,就是他的师父,仙乐国的末代国师梅念卿!
三人在三百多人围成的人圈之中对峙,空气似乎都凝滞了。而梅念卿一反应过来,下一刻便做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。
趁谢怜愣住,他突然反击,扑了上去,双手掐向他的喉咙!
然而,花城就在旁边站着,怎可能让他得逞?他根本不用出手,梅念卿的身体便向后飞了出去,跌在数丈之外。异变突生,手拉手围成一圈的众人都大吃一惊:“怎么打起来了?!”“干什么这是?!”“打谁呢?!”
花城道:“哥哥!你没事吧?”
谢怜道:“没事!”事实上,看上去国师更有事一点。梅念卿摔得吐了口血,爬起来跌跌撞撞往人群外面冲去。师青玄见他向这边冲来,紧张道:“你想干什么!喂我警告你不要过来?太子殿下,他想冲破这个圈!”
谢怜喝道:“回来!”
若邪应声飞出!但在它缠上梅念卿之前,一把剑从天而降,插|在了国师身前,拦住了他的去路;紧接着,天上白光乍现,几道光幕倾泻而下。随着那光幕,一名白甲武者从天而降,封住了他的后路!
前后都被拦截,梅念卿无处可逃,一转身,正好迎上了狂喜乱舞的若邪,刷刷刷几下就将他五花大绑、捆倒在地。谢怜上前一步,道:“帝君?你怎么亲自来了?”
君吾站起身来,神色肃然道:“铜炉山那边暂时稳住了,来你这边看看情况如何。”
谢怜道:“您怎么稳住的?”
君吾道:“设了新的界,暂时困住了那三座山怪和其他非人之物。”
谢怜最关心的却不是山怪和其他无关紧要的小妖魔们,道:“那……白无相呢?”
君吾缓缓摇头,道:“并没有在铜炉山里发现他。恐怕,早已经逃到别处去了。”
谢怜看看四周,一片闪瞎人眼的光幕团团围住了他们,将他们和外面那手牵着手的三百多人隔开,眼下,光幕外的人们看不到光幕内是什么情形。他又看看地上,国师翻了个身,见到君吾,大概是想起了之前的恶战,面色又惊又怒,但很识时务地敢怒不敢言。君吾也微微低头,居高临下地看他,缓缓道:“仙乐国师,好久不见了。”
花城悠悠走上来,看了一眼,道:“这位国师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啊,当初是如何逃脱的?”
君吾道:“他不是凭自己一人逃脱的,那时候,他身边有三个帮手。就是仙乐的另外三位国师。”
听到这里,谢怜实在忍不住了,问道:“国师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梅念卿脸色阴沉地看向君吾,双手握紧,手背上青筋凸起,不知是恨他来搅乱了自己的计划,还是恨他在谢怜面前揭了自己的底。半晌,他才低声道:“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,太子殿下。”
乌庸太子的四位护法天神之一!
谢怜道:“那乌庸太子呢?他是不是就是白无相?”
闻言,君吾一怔,道:“仙乐,乌庸太子是?”
谢怜这才想起,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君吾乌庸国的事。终于抓住了国师,谢怜有很多事情要交代,也有很多问题要问,这里不方便处理,道:“帝君,回上天庭再说吧。”
君吾道:“也好。”沉吟片刻,又道,“但是,铜炉大部分的怨灵都被传到皇城来了,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压下去的,就算是我,也要花七天七夜才能完全净化它们。”
那难道要七天之后才能审问国师么?那就太迟了,眼下白无相还下落不明呢!谢怜正思忖着该如何是好,却听一旁花城道:“这里交给我。你上去便是。”
谢怜转头看他,花城早料到了他在想什么,道:“别的话就不用说了。我就在这里等你。哥哥若真想谢我,早点下来找我便是。”
君吾道:“这样可行么?”
谢怜展颜一笑,道:“嗯,可行。”
这时,光幕忽然人影闪动,从外面冲进来一人,一拐一瘸,一跳一跳,喊道:“太子殿下!太子殿下你在里面干啥呢?还好吗?”
是师青玄。原来君吾下来时随手拉了一片光幕不让人家看见,弄得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吓个半死,师青玄自告奋勇冲进来看到底怎么回事。若是其他人说不定会被拦住,但他以前做过神官,那光幕认识他,居然就让他进来了。一进来他就呆了:“帝帝帝帝,帝君???你怎么……亲自下来了?!”
君吾看见他,微微一笑,道:“风师大人,别来无恙。”
“……”
师青玄讪讪的,有些怪难为情的。毕竟,他不可能不知道,师无渡给亲弟弟改命、送他上天的事情捅出来后,必然会闹得漫天风雨。这时候再见到过往的上司,除了惭愧心虚,真的不敢想别的。君吾却没对他对说什么,还是很客气的,给足了面子。谢怜收了若邪,梅念卿慢慢自己站了起来。师青玄讪讪完了,疑惑道:“这是哪位啊?现在什么情况?”
梅念卿看了他一眼,忽然道:“你是师青玄是吗?”
师青玄一愣,道:“你谁?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最重要的是,怎么看到这副德性的他还认得出来???
梅念卿哼道:“你这个名字取得也不好。”
师青玄莫名其妙:“哈?”
梅念卿却没再说别的,自觉跟上了君吾,看着倒是挺老实的,大概是知道现在他身边没有帮手,即便不被绑着,也无法从君吾手底下逃跑。
君吾道:“仙乐,我先带他上去了。你待会儿再来?”
谢怜道:“是。”
君吾对他点头。待那二人先行去了,谢怜转向花城,还没说话,花城便道:“哥哥不必担心,只是守着这个圈子,让他们别出乱子罢了,不费什么事。”
师青玄也道:“太子殿下你要先上去吗?去吧去吧,我也会看着的,放心吧!”
谢怜点点头,道:“辛苦你们了。”
若在以往,花城多半会回答“无事”之类的话,谁知这一次,他却抱起了手臂,叹道:“唉,是挺辛苦的。”
“……”
谢怜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。师青玄却浑然不觉,兴高采烈地道:“是啊,回头你记得犒劳一下我们就好。我建议就在皇城最好的酒楼开宴席如何?哈哈哈……”
他还是念念不忘要在皇城最好的酒楼开宴,谢怜心道:“……风师大人别说了,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……”
花城摇了摇头,随手把玩了两下那一缕细细的小辫子下坠着的红珊瑚珠,挑了挑眉,听似轻描淡写地道:“要是哥哥在身边倒还好了。想到哥哥又要上天,留我一个人在下面,嗯,我感觉更辛苦了。”
师青玄终于觉得有点奇怪了,但还是没想通,笑容满面地道:“血雨探花你怎么讲话这么有趣,我听着还以为你在说太子殿下要回上天庭你寂寞了呢,怎么跟新婚似的哈哈哈……”
“……”
谢怜心道:“你没想错啊,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??”
师青玄尬笑了半天,谢怜实在忍不住了,轻咳一声,道:“风师大人啊,你,你先出去,出去一下好吗?”
师青玄:“??为什么?”
谢怜没法解释,道:“你……你先出去就是了。我们就是道个别而已。”
师青玄这才纳闷儿着出去了。光幕之内只有他们二人,再无第三人了,谢怜又转过身。花城还挑着一边眉看着他,似乎在等着他说什么,或做什么。
于是,谢怜硬着头皮,把两只手僵硬地放在了花城肩上,定定片刻,猛地蹭上去,亲了他脸颊一下。
亲完之后,他做贼心虚地回头看看,没人,这才放心。谁知,下一刻,腰身一紧,却是花城搂住了他,眯了眯眼,道:“哥哥,你是不是太敷衍我了?”
他语气里是半真半假的不满,令人略感危险,谢怜一惊,忙道:“没有啊!”
花城道:“是吗?你找我借法力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。难道不借法力了,我就只能得到这样的道别么?”
“……”
这么一想,谢怜觉得,好像是挺没诚意的。须臾,小声道:“……对不起。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可是,道完歉,他居然真的越想越觉得看起来像是那个意思,心中警铃大作,生怕花城真的误会,没等他回应,二话不说,身体力行,跳起来就抱着花城的脖子又猛地蹭了上去。这一次,扎扎实实亲到了花城想要的地方。
谁知,好死不死,师青玄的声音忽然传来:“太子殿下,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,你们道个别也不用让我走啊?我就是……太子殿下?这么快就走了?”
谢怜连滚带爬落荒而逃。